范瑞华


    在绘画创作中运用人为的主观抽象意识进行艺术表现,这只代表一种形式,不是现代意识。
    当代中国一些画家将西方表现“抽象”的绘画看得十分重要,认为只有西方“抽象”绘画才能代表现代,因此也随之摹仿,认为这样就可以把中国画也拉进所谓的“现代派”,这是一种幼稚与偏见的看法。如果以这种观点认识“抽象”,那么中国画一直就是以“意象”思维延续了上千年的历史,“意象”思维包含着强烈的抽象意识,这也能算是现代吗?再有,无论中国还是西方,早在远古时期就已经存在“抽象”形式的绘画作品,如:西方的洞穴壁画、中国的崖画是否也可以称之为现代艺术呢?再有,近代出土的公元前433年(战国)曾侯已墓文物中展示出的抽象图案,以及四川广汉三星堆出土三千多年前夏、商时期的青铜面具及器具的抽象造型,均生动地表现出了中国古代艺术家的抽象思维与抽象之美的艺术内涵,从中充分体现出了“意”中有“象”的中国太极思想,其所达到的艺术水平足以震撼全世界的画家,从这里可以看到,所谓代表现代的抽象艺术早在中国三、四千年前就已经出现了,并且达到了高超的艺术水平,面对这么伟大的古代艺术又能如何以“现代”而论呢?
    绘画是用来传达画家思想情感,表达人性精神,体察社会感受的一种艺术手段及表现形式,同时也是反映画家的艺术思维产生的形象意识的一种方法,因此对于以什么方式进行形象思维的表达是没有局限的,“抽象”只是一种艺术现象、一种艺术形式,代表不了现代意识。因此可以得出结论:“抽象”只是一种艺术形式,无论史前出现的“抽象”艺术,还是近代出现的“抽象”艺术,这两者之间只存在着人类本能原始意识的联系,并不存在“古代”与“现代”之分。
    以时间概念来认识古代与现代是相对的,不可能以主观意识绝对的划分。今天是明天的过去,今年是明年的过去,20世纪是21世纪的过去,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只有不断的进步与发展,即从低级到高级,从原始社会到文明社会。过去与现在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只有不断进步才是历史发展的本质,因此可以看到,绝对的“现代”是不存在的。所谓的“现代”只是时间概念的意义,再过千百年,我们今天认识的现代,将会成为千百年之后的古代。从绘画艺术本身来认识,绘画只存在形式上的变化,古人的形式与今天的形式是平等的,今人的艺术成就理应超越前人,但从当今的一些中国画作品现象来看,无论从文化修养到艺术理论未必就完全超越了前人。
    “现代派”一词来自于西方美术界。这个词的出现是由于西方美术的发展长期受到实证哲学的影响,使西方画家的艺术思维形成了固有的意识,也产生了一定的制约作用,因此当西方绘画发展到20世纪后期,各种流派的出现使西方画家一度失去了正统的理论指导,从而造成了西方画家的艺术思维在一定时期出现了“真空”,同时陷入了一种“虚无”的境地。为了给20世纪后期出现的“抽象派”绘画定位,目的是以此界定一种新的艺术理念,他们使用了“现代派”作为标榜,其结果是将西方绘画艺术进一步引向了一个极端,对此当代西方画家心中并不胡涂,他们十分清楚当前西方绘画发展所面临的彷徨,然而由于西方画家在实证哲学中无法再找到可以寻求突破的理论,最后也只有借用了弗罗伊德的“无意识”论作为唯一的根据。
    当前的西方抽象画无论是表现主义,还是立体主义,都是实证哲学给西方绘画发展带来的必然结果,这个现象仅表现出了西方哲学观的局限性,并不是什么现代意识产生的现象。西方所谓的“现代派”,实际是因为西方画家处在不知西方绘画该向何处去的彷徨之中,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失去理智的表现,是这种彷徨的必然结果。乃至后来又出现的米罗、波洛克、德·库宁等,都同样是在这种彷徨中接受了所谓的“现代”意识。若以理论及理性来衡量他们的绘画作品,可以说代表不了现代艺术。从他们的作品中所反映出的现象来看,只能证明西方所谓的“现代派”完全是西方绘画艺术走向衰败的表现,是西方绘画走向艺术黑洞失去自性又还原于混沌的写照。从西方当前的绘画发展情况来看,他们采取的这种带有“实证”性质的方法解决西方美术再发展问题,其结果是失败的,这进一步说明在实证哲学的引导下西方绘画发展已经走到了终点。
    当今一些中国画家在西方20世纪后期绘画思潮的影响下,借用了西方所谓的“现代派”抽象方式,无非是为了进一步发展自己的绘画艺术,或建立某种风格。这种发展绘画、建立风格的想法是必要的,否则就谈不上中国画的发展,更不能有资格代表一个时期或一个时代。然而为了出新,不惜放弃民族文化,一味在西方“现代派”绘画中寻找希望的想法是不冷静的,不明智的。当前真正应该做的是,如何以更新的思维形式及艺术思想创造出代表一个时代的中国画艺术形式。那种将西方所谓的“现代派”抽象艺术改头换面,变画布为宣纸,变油彩为墨彩,以摹仿或转换形式而产生的所谓现代中国水墨抽象画,只能给中国画发展以误导,不可能产生新的中国画艺术理念与新的表现技法。对此我们可以打开中西方美术史一览,从西方的达·芬奇、拉菲尔的写实主义到以莫奈为代表的印象主义的绘画;从中国两晋、隋唐的曹仲达、吴道子到明清的四大家、石涛、八大山人等,他们在各自所在的历史时期内,又有哪一位标榜过自己是什么“现代派”,从这里可以证明,使用“现代派”一词无非是在哗众取宠,真正成功的艺术在历史上代表的是一种风格或一个时代,所谓“现代派”一词对真正在艺术上成功的作品不存在任何意义。一个成熟的有头脑有开拓精神的画家,不会将“现代派”一词首先放到前面作为标榜,更不会去抄袭摹仿西方所谓的“现代派”。他们真正关心的是如何建立自己认识绘画艺术的新理念,并且能够以此创造出新的中国画艺术风格,这才无愧于当今的时代,无愧于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那些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当今出现的所谓“现代派”中国画,无论再冠以怎么美丽的光环,也掩盖不了其作品的不足与抄袭的痕迹。
    古今许多中国画家都是以抽象思维形式进行创作,他们大多是在一定的思想意识与现实意识的前提下,以主观与客观相通的抽象意识中进行创作的。因此他们以有意识的夸张与变形的创作理念,对其所见所闻进行某种讽刺,或者创造某种艺术形态,这种抽象意识是在绘画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清代的八大山人、扬州八怪的作品中出现的抽象意识,与今人反映出来的抽象意识如水墨的抽象表现及漫画等,在意图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古人曾有以绢落墨,然后再到泉边用溪水冲刷,使其留有残迹,随之再以新墨点画,以图自然新意,这实际也是中国古代画家以抽象思维进行的创作。这些古代产生的现象与今人又有多少不同呢?那么为什么不将这些也归之为“现代”呢?因为抽象是形式,它代表不了现代,抽象只是用来表达人的意识与人们对另一种美的追求。然而一切都有个限度,抽象也离不开这个法则,超越了这个限度就不能称其为抽象。若将那种胡涂乱抹的东西也视为“现代抽象”,那只能表明今人的幼稚与愚昧。事实是无论抽象艺术与具象艺术,真正的艺术是画家的学识修养与精神境界的真实体现,这种艺术是仿造不出来的,如果以“现代”一词做包装就可以成就一个画家,只要会涂鸦的人都可以称之为“现代派”画家,那么画家一词还存在什么意义呢?作为绘画艺术对所谓现代一词的解释,以书写工具而言,如,今天的钢笔、圆珠笔、彩笔、铅笔等都是近代才有的,因为工具是现代的,所以用这些绘画工具画出的画,就具有现代的表现;以绘画表现而言,如许多人物画作品画的都是当代人物,这同样也可以认为是现代,因为这些画记录了当代的信息。然而作为表现思维形式的绘画方法,乃至画家运用的笔、墨、纸哪一样不是古代留传下来的技艺,这与文化、历史、社会都发生相关的联系,因此很难断定当今标榜为“现代”的中国画是否具有所谓“现代”的意义。因为思维是一种方法或体系,在人们思维方法中,许多都存在着古今综合的现象,所以就思维形式来讲也不可能绝对地分辨出是否现代。绘画离不开人的思维,而人思维的发展与变化都是在前人经验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历史地看一种思维发展也是暂时的,经过一定的时期还会发生变化,从这个意义来讲人的思维意识也不存在绝对的现代,因此应该说“现代”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当今一些人将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所谓“抽象”画冠以“现代”一词,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作为美术评论家首先看到的是一幅美术作品是否有新意,创新是否有理论,并不会去关心什么现代与否。“现代”一词所起到的作用,无非是使一些人在心理上达到某种自慰与平衡而已。
     当前“现代”一词已经成了某种时髦的代名词,或是一种快捷方式的手段,因此才造成了一些人出于某种心态而乱用“现代”一词,这不但没有使自己走上现代之路,反而给绘画艺术的发展造成了一种误导,不仅害了自己也有损于他人。如有些美术作品无论怎么涂鸦,只要别人看不懂就是“现代”;还有本来早在几千年前就出现的甲骨文,有人竟以此冠与“现代”书法;更有甚者将古汉字加以变形,不知写的是字还是画,也称之为“现代”,这岂不是在无理取闹,自欺欺人吗?中国的艺术如果都以此作为“现代”,那么中国的艺术也就走上了绝路,这实在是个悲剧。
     西方近代出现的“抽象”,是西方文化本身的特性给西方绘画带来的结果,中国画家将这种现象统统认为是现代意识,这是对“抽象”认识的一种偏见。
    无论中国还是西方的“抽象”意识,最初都是来自于人类简单直觉的思维。然而在西方具象画的产生,从理论上标志人类走向了复杂与进步。中国画由于从理论上就与西方绘画存在着区别,因此中国画表现形式就艺术而言,还是处在“意象”思维中,这是中国文化的特性决定了中国画的发展趋势。
    当前最热中于抽象表现形式的西方画家,都在竭力从中国古代传统理论“意象”中寻找再发展的希望,中国画家反而还要以“实验”的方法在西方实证理论中寻找什么“现代”,这只能说明中国画家对本民族的文化了解甚少。
    现代“抽象”与古代“抽象”没有什么区别,它们所代表的只是某种风格,这不但不能代表“现代”,更不是什么“超前”或所谓的“前卫”。以西方的实证理论来认识,抽象是原始意识的继续,以这种“抽象”思维当成超前意识发展中国画,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中国画要发展只有超越人本能固有的潜意识,才能创造出真正代表时代的艺术作品。以这种艺术思维创作出的绘画作品,未必一定以抽象形式出现,因此对于中国画的发展,抽象不等于现代,现代也不一定是抽象。同样抽象也不等于超前,超前的也不一定就是抽象。
    在人类的思维意识、文明程度、科学技术都超过原始社会的今天,中国画的发展应该出现前人不曾有过的文化内涵与人文精神,更高层次地表现出中国传统文化所包含的博大精深及其深厚底蕴,表现出中国传统文化本身给当今人类带来的思考,这才是当代中国画家应该深入研究的一个问题。从中国画的发展现状来看,今天的中国画家从文化修养到艺术思维并不比中国古代的画家高明,反而在很大程度上落后于古人。当今在一些所谓“现代”中国画作品中反映出的那种不伦不类,怪、丑、陋、俗,胡涂乱抹,只要别人看不懂就是“现代”的风气十分幼稚甚至可笑,好象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加上“现代”这个标签,即可身价百倍,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事实上,中国古代画家能够做到的,今人未必能够做到。如:古人作画,诗、书、画、印四项具佳,均为一人所为。论文学、论历史、论书画,今人又有多少能与之相提并论。唯不学无术、骄、狂、燥、妒,却是古人所不及。如此今人对“现代”一词的钟情也就不言而喻了,唯觉痛疾之处倒是“可悲”二字。“现代”一词救不了中国画,当今的画家只有明白了“现代”一词的真正内涵,中国画创新才大有希望。